竹的胡言亂語

不浪費瓦斯，也不浪費時間，清晨3點半，左營自助新村還靜悄悄，王涵儒已經在眷舍旁的長廚房裡，一邊烤餡餅，一邊洗米煮稀飯。王涵儒：「以前吃稀飯的人口，因為現在那種baby的那種，幾乎都已經先外遷了，剩下的老人家獨居的老人，也少了點。」

煮稀飯的量變少了，眷村1/3的人口外遷，但剩下的老鄰居，仍然需要熟悉的貼胃的早餐，譬如小火慢熬的稀飯，或者山東燒餅。王涵儒：「水量差不多，但是要慢慢那個什麼，因為我們燒餅的麵喔，不能和得太稀，它也是偏乾式一點。」

不加發粉的山東燒餅，不黏牙、不太甜 ，摔揉滾打揉麵功夫，從老兵父親傳給兒子，是眷村的味道；老父親從軍隊退休，想吃家鄉味，但20多歲就離家從軍，山東燒餅已經是幾十年前的模糊記憶，還加上了眷村同鄉們的討論、口傳心授，家鄉味道才在台灣重現。

等著夾進燒餅的餡料，可不是山東味，王家燒餅在高雄打出名氣，還靠獨一無二的夾餡，當年本省籍的母親嫁進眷村，要學做丈夫愛吃的，也做自己熟悉的台灣熱炒，筍絲炒木耳、炒蘿蔔乾、豆干炒毛豆、酸黃瓜，王涵儒說小時候，這些可都是大菜，不常吃得到。王涵儒：「等於我們也稍微大一點了，經濟狀態也好了，然後市場也有這些東西了，媽媽才會弄這些。」

現在母親臥病在床，媽媽的味道，由王涵儒接手來炒，有其他業者模仿，但都學不像，畢竟媽媽的味道，兒子最懂，與父親一樣，王涵儒也是20出頭離家，也懂想家的心情。王涵儒：「自己當初跑船在外的時候，覺得自己蠻念這個家鄉，蠻念自己的家庭，所以在跑船7年之後，我就決定下船來，尤其是離開家鄉的，才特別會懷念家鄉。」

王涵儒：「是做著我父親我母親所給我的味道，也就是本省外省，兩個融合在一起，也是我們眷村裡頭所習慣的一個口味，所以你就可以看到，這裡頭會有花生，還有花生這個整個，除了黃豆，還有花生嘛。」

磨豆漿時，黃豆裡要混花生，才能夠壓住豆腥，提出豆香。王涵儒：「這個就是把漿濾出來之後，剩的那些豆渣，在以前老一輩還有，拿這個豆渣來炒，後來環境好了，就很少有人會拿這個豆渣，來炒豬油渣跟韭菜來吃了。」

克難、節省混合，都是眷村的味道，黃豆裡混花生，山東燒餅裡包裹著台灣味熱炒，家人吃不慣油炸食物，所以不賣油條，要讓老人家吃得健康，王涵儒揉燒餅麵團，也不用豬油。王涵儒：「沙拉油跟麵粉而已，沒有其它，沒有其它的東西。」

一層層麵香四溢，軟而不黏的口感，來自沙拉油做的油酥。王涵儒：「然後本身這油酥，它裡頭就有酥香味了，加到這個麵團裡頭，抹均勻了之後，它一方面可以拿來當成那個 層次之間的隔絕的效果，讓它（燒餅）產生層次的感覺 。」

讓麵糰「醒一醒」的時間，王涵儒熬稀飯、炒小菜，然後回頭打醒小麵糰，一個個擀扁，麵團跟人一樣，需要時間清醒，20多年前剛接下早餐店時，王涵儒30歲不到，早上常爬不起來。王涵儒：「那時候有時候用2個鬧鐘，然後再外加上收音機，定時開關會有音樂那種，那時候還是起不來。」

現在他手腳俐落，安靜的凌晨，他與麵糰在廚房裡獨處。王涵儒：「好像就沒有雜念，你在投入的時候，不會去想別的，這也是一種享受，雖然累歸累。」

鐵盤送進攝氏200多度的烤箱，早餐店的主角，7分鐘後出爐。王涵儒：「好久不見，好久沒看到你。」顧客：「對啊，平常來得晚，今天來得早。」王涵儒：「這些伯伯們的介紹啦，推薦啦，然後慢慢慢慢往外傳。」

眷村居民戴先生：「有一點點帶點甜，帶一點甜，你光吃這個餅也可以，它那個小菜很好。」

王涵儒：「晨間運動，團體活動的時候，他們都自己掏腰包買了，去請他們那一些其他，不是我們村子裡，外面進來的(人)。」

眷村邊緣的燒餅香，很快感染了眷村外的上班族和學生。高雄民眾劉女士：「它就是有很多的菜放在一起，然後味道不錯，蠻好吃的，燒餅的另外一種吃法。」

可以像自助餐一樣，任選餡料搭配，王家的夾菜燒餅，也很受學生歡迎。高雄民眾張小姐：「就是念海青(工商)啊，就是很喜歡吃這個，然後每次從台北回來，就是都來這邊吃。」

山東的家鄉味，變成眷村的一部分，先成了王涵儒這個「芋仔蕃薯」的家鄉味，再變成旁邊校園裡，年輕人們學生生活的回憶，小小的燒餅，沒有因味眷村人口外移，失去忠實的支持者。王涵儒：「現在反而是放假日的生意量，會比週一到週五要好很多。」

週末生意反而比平日好，很多人專程從遠地回來買，他們有的在附近，度過學生生活，有的在這裡住了大半輩子。王涵儒：「自己所習慣的口味，就是最好的口味。」

廚房裡還是父子並肩工作，老父親該休息了，放暑假的兒子到廚房接手幫忙，15歲少年細細的手指，小心翼翼捏著餅慢慢揉，王涵儒並沒有催促。王涵儒：「我就跟他講，不管你以後會不會，從事這行或怎樣，畢竟來講，我們家裡頭，一些流傳下來的，你會有接觸跟熟練，沒關係，你慢慢摸嘛，反正趁現在剛好空檔時間。」

兒子的暑假，沾上了一點麵粉香，其實希望兒子也喜歡麵粉香，喜歡燒餅，王涵儒很高興，能用燒餅陪伴許多人。記者：「保留一個家鄉味？」王涵儒：「對對對，尤其是看到那些老顧客再回來，因為賺錢來說的話，只是人生過程中的一小部份，那最主要是什麼，你心裡頭舒服。」

王涵儒這個「芋仔蕃薯」，用爸媽傳下來的夾菜燒餅，安慰許多老鄰居的胃。王涵儒：「有時候我感覺蠻溫馨的，他們看著我們成長，同樣的我們也要看著他，一天一天陪著他們這樣子。」

爸爸媽媽的家鄉味，全都夾進燒餅裡，貼了胃，也貼到心，這是台灣眷村的味道。王涵儒：「我會陪同我父母，跟著老鄰居，一起到他們眷村改建的那個國宅，然後我會就近的找個店面，繼續營業。」

改建讓很多人惆悵，眷村漸漸凋零，但熱騰騰的燒餅，依然要天天出爐，帶給老顧客，每一天每一口的小快樂。